2009年金海灣造船迎來海航時代。此后,該企業(yè)經歷大新華物流時代的“兩重天”和海航物流的“大輸血”,并正在海航科技時代尋找“歸途”。
金海智造之“幸”與“不幸”
2003年非典疫情期間,航空業(yè)深受影響,海航集團(海航)人回憶那段時間說“大家時常在球場上度日”。非典疫情過后,海航人痛定思痛,認為需要通過產業(yè)鏈擴張來平緩這種不確定性的沖擊。就這樣,海航的物流板塊順勢而起,該板塊最早的平臺企業(yè)——大新華物流控股(集團)有限公司(大新華物流)注冊于2004年1月13日。現時的金海智造是2009年大新華物流攬入的重磅資產。
金海智造,早期名稱為金海灣造船,是浙江籍地產商黃善年通過其創(chuàng)辦的舟基集團于2005年籌建。2006年,舟基集團旗下金海灣造船在舟山岱山縣動工興建船廠,該船廠有8個大型船塢,船塢總產能達到208萬DWT。在當時全國造船產能擴張的大背景下,金海灣造船的產能仍是受矚目的,并被業(yè)界廣泛認同為全國第二大民營船廠。
不過,2008年爆發(fā)的國際金融危機令造船業(yè)急轉直下,新訂單銳減,船價大幅下跌。2009年,海航認為“抄底”擴張產業(yè)鏈的時機來了,“進駐”金海灣造船,這家航企自此迎來海航時代。
此后,該企業(yè)經歷大新華物流時代的“兩重天”和海航物流時代的“大輸血”,并正在海航科技時代尋找“歸途”。
大新華物流時代“兩重天”
大新華物流時代,金海灣造船有了一個更國際化的名字“金海重工”。這是金海重工一個突然奮起而又驟然跌落的時代:從數十艘船舶訂單的驟然飄至,到數十億融資的驟然“消失”;從人事部門忙于入職面試,到疲于辦理離職手續(xù);從數以萬計的外包工同廠工作的熱鬧非凡,到外包工圍樓討薪供應商進樓索債……短短幾年間,金海重工似享盡“榮華”,歷盡“滄?!薄?/p>
話說大新華物流注冊于2004年年初,到2007年開始因收購當時的上市公司天津海運而嶄露頭角。2008年,中海集運前總經理賈鴻祥出任大新華物流執(zhí)行董事長兼首席執(zhí)行官并帶領一眾舊部加盟后,該企業(yè)在船運業(yè)開展更多的并購,對象包括煙臺輪船等業(yè)內知名企業(yè)。當時,大新華物流甚至設想收購青島海豐(現海豐國際)。當然,大新華物流的產業(yè)鏈中,金海重工是一個關鍵的棋子。
一切都在意料之中,2009—2010年,大新華物流以“訂單+現金”獲取金海灣造船大部分股權,“金海重工”自此走向船運視野。至此,金海重工的訂單錄中,除了包括挪威船王John Fredriksen控制企業(yè)的訂單等,又增加了大新華物流的16艘海岬型散貨船和16艘巴拿馬型散貨船訂單。金海重工一時間“光芒四射”。
從2009年至2012年的交船業(yè)績來看,大新華物流對金海重工的管控并非低效,4年間交付船舶60艘、702.33萬DWT(見表1)。然而,金海重工的拖期現象在2010年已較為嚴重,這包括John Fredriksen控制的Frontline 訂造的5艘超大型油輪、Golden Ocean訂造的部分散貨船等,2011年以色列Ofer Shipping訂造的散貨船訂單亦現嚴重拖期,危機已現。另有振奮人心的消息,金海重工2011年募集資金45億元,正籌劃借殼上市。
2012年開始,金海重工顯現首次危機,募集到的資金“消失”,開年資金流便發(fā)生問題,員工工資緩發(fā),供應商不能按時拿到貨款。雪上加霜的是,由于2012年航運市場的進一步轉弱,船東開始因船舶拖期而棄單索款,而且這種項目越來越多。金海重工此時只能支付大筆律師費用,借律師之力延緩預付款的歸還日期。2012年4月,海航以經營不善為由,對包括董事長賈鴻祥在內的大新華物流多名高管進行處罰,隨后賈鴻祥團隊逐漸撤出大新華物流。
有業(yè)界人士表示,大新華物流在金海重工訂造32艘散貨船,意圖通過未來船價回升獲取盈利。然而,航運市場的走弱未給其機會,不但引發(fā)了金海重工的這次危機,更使其自身危機四伏。
不過,由于之前幾年生產基本有序,2012年金海重工交付24艘船舶,創(chuàng)下歷史紀錄(該紀錄未被打破)。
2013年,金海重工深陷泥沼,不但拖期船舶被棄,一些2011—2012年的新訂單也因無力開工建造而被索要預付款。據知情人士透露,因船東棄船金海重工總計需要償還的預付款超過60億元。外包工圍樓索薪、供應商進廠索款、員工因欠薪離職成為金海重工2013年的常態(tài)。此外,因大新華物流與沙鋼租船違約事件,海航的“海娜”號郵輪在韓國被扣留,海航遭遇的由上而下的危機使得金海重工的日子更加難熬。這一年,已離去的賈鴻祥等人也因沙鋼等企業(yè)散貨船在獲取高租約的過程中有違規(guī)操作而被逮捕?!按笮氯A物流”名牌在業(yè)界盡然失色。
海航物流時代“被寵溺”
在海航物流時代,金海重工逐漸脫離危機,并以承建8+4艘萬箱船而又受關注。在這段時間,金海重工過渡到依賴海航的“訂單+現金”存活,這也是海航、海航物流和金海重工的幸運時段。
業(yè)界忽然發(fā)現,在大新華物流與沙鋼等多家船東的租船違約發(fā)生后,該企業(yè)的高管和工作人員的名片更換為“海航物流”。有業(yè)界人士表示,大新華物流和海航物流很像是“兩家企業(yè)一套人馬”。但是,有接近海航物流的人士稱:“大新華物流和海航物流是完全獨立的兩家企業(yè),海航物流重點發(fā)展航空貨運、速運和新興物流業(yè)務;大新華物流以發(fā)展傳統物流為主。不過,大新華物流的所有相關管理權都已經轉給海航物流?!爆F在看來,是海航把航空貨運、速運和新興物流業(yè)務轉入物流板塊,也就是說,無論股權如何,海航物流管理的資產已涉足航空物流。有業(yè)內人士特指,自海航物流時代開始,無論是物流板塊還是金海重工均已徹底由源自海航的人員管理。
在此背景下,金海重工也隨之由海航物流管理,并成為中國造船界的“幸運兒”。2013年,由于巴拿馬運河新閘將開通帶來了至美東航線的船舶需求,海航資本旗下挪威SinOceanic在還未走出艱難期的金海重工下單訂造8艘萬箱船。該8艘船在訂造時便已獲得地中海航運的長期租約。達飛輪船委托金海重工建造3艘2500TEU型船訂單也在2014年年初落定。隨之,2014年年初,海航“輸血”為金海重工償還棄船預付款,新造船的工程款項也逐步落實,金海重工生產逐步恢復正常。
與此同時,金海重工之前的“爛尾”船的建造工作也重拾起來,這些船舶完工之后,散貨船基本轉售給第三方,超大型油輪由海航海運接收。當然,由于市場持續(xù)低迷,轉售船的價格遠低于當時的訂造價,甚至腰斬。
好運接踵而至,2015年,由于地中海航運至美東航線的船舶需求,SinOceanic追加4艘萬箱船訂單,金海重工的萬箱船訂單達到12艘。高附加值、批量化的內部船舶訂單,金海重工成為海航的“寵兒”。
金海重工被“寵溺”過度了,2014—2016年,該船廠在完工交付早年的“爛尾”船之外,只在2016年交付2艘萬箱船(見表2)。有金海重工內部人士透露:“這一期間,金海重工幾乎每年虧損10余億元。不過,因海航現金流充沛,且連續(xù)登榜《財富》世界500強,對金海重工的包容度也是較高的?!?/p>
遺憾的是,金海重工那么“不爭氣“,3年交付16艘船舶,每年平均不到6艘,也就是說,單艘船的平均塢期均超過1年。偌大的現代化船廠,年超過200萬DWT的產能,3000余員工,內部的批量化訂單,幾乎無限度的輸入流動性,金海重工,你究竟怎么了?
嘆息之中,海航物流時代結束了,在《中國制造2025》國家戰(zhàn)略下,這家平臺企業(yè)更名為“海航科技”,金海重工也順勢更名為“金海智造”。
海航科技時代“尋歸途”
海航科技時代,金海智造在繼續(xù)建造余下10艘萬箱船、3艘2500TEU型船的同時,也在努力尋求轉變。轉變的方向,是智造。金海智造不但宣傳要花費巨資打造智能船廠,還欲研發(fā)建造無人船。
海航科技時代,似乎一切要與科技掛鉤。海航科技因定位賣掉海航海運所有船舶,并以超過60億美元代價收購全球最大IT分銷商英邁國際。海航智造、尚融供應鏈等含有科技概念的企業(yè)成為寵兒,像極了資本市場的那些概念股。
在這種背景下,金海智造宣布在2017年開展首期智能改造項目,計劃引入一個MES系統、3條生產線和1個智能倉儲,后續(xù)將在3~5年內投資30億元。不久后,2017年6月,由海航科技發(fā)起的“無人貨物運輸船開發(fā)聯盟”召開成立大會,聯盟成員包括中國船級社、美國船級社、中國艦船研究設計中心等多家業(yè)內領先單位。金海智造是海航科技后面運作該事宜的企業(yè)。
在資本市場上,投資人長線看的仍舊是業(yè)績。金海智造此時交船的步伐并未加快,而海航2017年已經初現流動性危機,再無力給金海智造大規(guī)模輸血。2012—2013年的情景又現,員工欠薪、外包工圍樓討薪、供應商討債,唯一不同的是,這次沒有之前的“棄船”索款危機了。2018年后,海航的流動性危機深重,王健的意外辭世更加重這家企業(yè)的危機,只依賴處置資產維持航空等核心資產正常運轉并歸還大規(guī)模逾期信托借款。金海智造2018年以來,多起已到期債務未能清償,卷入多宗重大債務糾紛案件,并出現“一船兩抵”事件。
2017—2019年,金海智造只交付12艘船舶,其中包括2010年代早期的1艘海岬型船、達飛輪船2014年年初訂造的3艘2500TEU型船和8艘萬箱船。目前該船廠還有2艘萬箱船未交付。
消息人士透露,由于資金緊張,金海智造無力建造余下兩艘在建集裝箱船,并于2019年年初尋找其他船廠協助完成該兩艘船的建造工作,但這些嘗試因為在價格方面的分歧而失敗。另有消息人士稱,2019年年底,金海智造在與南通象嶼造船洽談該兩艘船的協助建造事宜。
金海智造是幸運的,在船運產業(yè)的超長低迷期,有海航作為依托,在中國眾多造船產能閑置多年后仍舊屹立;金海智造是不幸的,從事制造業(yè)不僅僅靠輸血,也斷不要概念炒作,需要專業(yè)之下踏踏實實的生產經營。在中國眾多民營船廠“重回”國資的背景下,幸存的金海智造可以找到一個樂于潛心制造的歸宿嗎?那么已經攬入舟山長宏造船和浙江歐華造船的中集集團,會不會將金海智造攬入呢?而這可作為招商局集團整合重工資產的一部分嗎?
來源:航運交易公報